裴義之自然也听见了外头说话的声音,他撂下奏章,烦躁的 捏额头。以往以为她没了之时,虽夜夜受梦魇折磨,可那时却反而心无旁骛,一心只要处理好国事,再就是喂养玉簪就是。可如今找到了她,反而令他患得患失起来。 之前一心只想将她带回 里,将她绑在身边。却没想带回来之后该该如何。两人已经六年未见,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她早已不是那个一心痴念他的阿虞了,她心里恨他,怨他。他甚至不知道除了小心翼翼,该如何对待她,也不知该如何修复两人破裂了这么些年的关系。 以前只想着,等他当上帝王了,一定会给她天底下最好的,可如今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后悔吗? 后悔,悔得得痛彻心扉。踽踽独行二十载,她是他唯一的光,如今这光不见了,整个世界便也暗了。 哪怕是当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也令他觉得索然无味。 “皇上,可要这会儿用膳?”裴胜看着天 越来越暗,晚饭时辰都要过了,便又提着胆子进来询问。 裴義之实在没什么心情吃饭,“不必了,朕不饿。” 他话才说完,就别瞥见门口一个窈窕的身姿,骤然抬眼看去,是沈虞来了。 “皇上不饿?”她脸上恰到好处的遗憾之 ,“既如此,那我还是回去吧,原本以为” 原本以为什么,裴義之当然听出来是何意,他断然改口道:“朕又突然觉得很饿了,裴胜,快让人摆膳。” 他站起身,高兴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虞前一刻还在凤 下了他脸子,这会儿就要过来跟他用膳,一时间也觉得尴尬。她别过脸不大自在地说道:“凤 的饭菜无甚滋味。” 裴義之笑了,仿佛看到冬 山花开,一朵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他的心也跟着 快摇曳起来。 但还是尽量克制自己,以免担心太过 动而引起她不适。 骤然在甘 殿见到 思夜想的身影,莫名的,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停的打量门口,想看看裴胜将饭菜送来了没,生怕他送晚了,这人儿就跑了。 他就这么傻愣愣的站着,竟一时忘了喊她入座。 在他直勾勾的眼神中,周遭空气渐渐热了起来,沈虞站了一会儿,只好转身盯着楹窗看,故作欣赏外头的景致。 好在没过多久,裴胜便让人将饭菜摆上了桌。恭请两人坐下后,又让人端水来给他们洗漱,之后才带着人退出大门。 室内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时隔六年,裴義之再一次与她坐在一起吃饭,心中 慨万千。他都快忘记两人最近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两人初来长安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纳妾,他们恩 如常。可自从纳妾后,他们的生活渐渐变了,那时候他以为只要他好好弥补,她一定能原谅他。 却想不到 裴義之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来陪他一起用膳,但不论是何原因,她此时温和的态度让他惊喜,也让他珍惜。 “来,先喝汤,小心烫。”他为她盛了一碗,缓缓的递到她面前。 他手腕抬得略高,无意中 出了一截,沈虞瞥见上头伤痕累累,有些地方似乎已经红肿,她淡淡的收回视线,接过汤碗,低头专注喝起来。 裴義之也知道她看见了,他赶紧收回手,有些懊恼让她撞见自己这些疤痕,女子用饭,最忌讳看到这些腌臜之物,何况他手上的伤疤极其丑陋,想必是有碍胃口的。 “饭菜可还 意?”他问道。 沈虞此时不知他心中所想,她此次来主要只是想跟他一起用膳,麻痹两人关系而已。因此也并未投入太多 情,他递过来,她便接下,拿起勺子专注喝汤,不曾理会对面之人心情如何澎湃。 她微微点头,“还好。”随后又继续专注吃碗里的鱼 。 裴義之见她乖乖吃饭,眸 温柔得要滴水,他突然胃口大开,也拿起筷子专心吃起来。 两人沉默的的吃完一顿饭,天 便彻底暗下来了。 裴義之故意吃的缓慢,就是不想让她这么快就离开,正在想以什么样的借口将她挽留时,门口裴胜禀报道:“皇上,刘太医来了。” 裴義之下意识的看沈虞,担心她因为来人了而起身要走。 沈虞早已经吃完饭,为了等裴義之吃完,她小口小口的喝着甜羹。 刘太医卡着时辰过来的,得知皇上有心情吃饭,定然也有心情上药,于是撂下碗筷就过来了。 “皇上,今 该换药了。”他说道。 “朕还未用完晚膳。”裴義之板着脸说道。 “是,那微臣便先等着。”刘太医果然退出门口,在外头等起来。 裴義之有些气他们没眼 ,察觉沈虞盯着他,也再无法拖延,两口喝完了汤,干脆叫人进来收拾。等收拾过后,原本以为沈虞会告辞离去,却不想,她主动留了下来。 “听说皇上要治手疾,我来给皇上换药吧。” 裴義之受宠若惊,愣了一瞬连忙应道,“好好好。裴胜,快让人进来。”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沈虞的头顶,睫 和小巧的鼻梁。如此近距离的相处,令他心口砰砰直跳,又紧张又觉得温暖。 见她认真的将药膏抹在自己的手臂上,又用纱布细细包裹起来,这一刻,第一次觉得伤得 好的,甚至希望能一直这么伤下去。 “皇上?”刘太医在一旁嘱咐了许多事项,完了问道:“皇上可听见了?” “刘医使说了何事?”裴義之回过神来,脸 微窘。 刘太医只好捡重要的又说了一遍,“最首要的,就是莫要再碰水了,皇上谨记。” “好,朕知晓了。”随后眼神示意裴胜送人。 裴胜收到他的提示,赶紧将刘太医送出大殿,并亲自将门关上,独留两人在殿内。 沈虞此时已经想告辞离去了,正要开口说话,便被裴義之急匆匆的截了去。 “阿虞想不想下棋?” 秋宜 。 柴莺莺得知自己派去送礼的人被皇上撵出来,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盏,殿内的 人们个个噤若寒蝉。 皇上这般下她的脸,这事兴许不用多久就会被阖 人知晓,到时候她有何脸面掌管后 之事?她真是气极了,就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冒牌货,皇上全然不顾两人这些年来的恩情,她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都怪那个女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他 得这般神魂颠倒。 “娘娘。”冰蓝进门来,见地上摔碎的茶盏,心底也发憷。她服侍娘娘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脾气。顿时口中的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何事?”柴莺莺气得 口起伏,愣是缓了许久也没缓下去。 “娘娘,适才六子让人来说,凤 的那位去了甘 殿,还” “还怎么了?” “还单独跟皇上一起用膳了,直到这会儿也没出来呢。” “呵,好一个狐媚子!” 那女人特地巴巴的去甘 殿伺候用膳,这么晚都还赖着不走,可见这狐媚子手段了得。 柴莺莺气得很了,她抓着桌上的珊瑚盆栽就想砸出去,却被蓝白眼疾手快的拦住。 “娘娘使不得,这可是御赐之物。” 柴莺莺这才看了眼手上拿着的东西,一盆寸尺高的珊瑚树,这还是当初她被封妃的时候那人赏赐的。六年来也就只赏赐了这么一物,但比起 里其他 妃什么都没有,也足够她炫耀许久。可以前看着喜 的东西,如今再看只觉得刺眼。亏她当宝贝一般好好存着,但适才婢女去凤 的时候,瞧见那凤 奢华 致,样样都比她的好,御赐之物更是源源不断。 想想这对比,她难过的哭出声。 哭过之后,又怨恨的朝凤 的方向看了一眼。 早晚有一天,她会得到她想要的,等着瞧! 第50章 谋划 暮 霭霭, 夏 虫鸣唧唧作响,凉风穿过回廊,透过琉璃隔窗吹进室内。长长的落地金丝帷幔被微风卷起, 影影绰绰透 出里头对坐的两人。 裴義之手执黑玉棋子, 轻轻落在紫檀棋盘上,且时不时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人。她浓密卷翘的睫 盖住了那双明澈的眼睛, 看不清其中思绪。 “阿虞棋技又进步了。”他试着套近乎。 “嗯。” 沈虞心不在焉下棋,心里琢磨着, 今 吃过了饭, 又下了一盘棋, 也差不多该回了, 本就是虚与委蛇的关系,过犹而不及。 过了一会儿, 等最后一颗棋子落下,她明显占了上风,可这棋局是怎么赢的她心里清楚, 自己本就无心下棋,裴義之故意让着罢了。 他喜 让就让, 她顺水推舟收下, 无需在这种小事上费 力费口舌, 更无需费 情。 “皇上。”她站起来, “天 已晚, 我得走了。” 裴義之看了看外头, 暮 沉沉, 连殿内的烛火也燃了一半,心里尤其不舍。 但即使再不舍,此刻也不能如何, 他们之间的关系将将缓和,他得小心翼翼维护者。 来 方长,他想。 “我送你。” 他站起身 送她回凤 ,才出了门口,便 面碰见了正急匆匆而来的陈大人。 “这么晚了,陈 卿进 有何事?”他问。 陈大人忙了一整天,这会儿风尘仆仆,诧异的看了旁边的沈虞一眼,随后赶紧行礼道:“皇上,臣为后 阅兵之事而来。” 裴義之和司马曙琰隔江对峙了六年,各自养 蓄锐已久,是时候一决胜负了。裴義之想彻底将琞朝覆灭,司马曙琰则想一举夺回长安。因此,这一战,两人都磨刀霍霍,志气 。 如此一来,倒不好再送沈虞了。 裴義之神 歉疚,“我还有些事,让裴胜” “无碍,我等皇上便是。”沈虞笑了笑,这一笑,犹如夜间开的芙蓉花,十足惊 。 裴義之看愣了一瞬。 她今 给的惊喜过多,他仿佛坠入云雾梦境,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又小心的确认一遍,“你要等我?” “嗯。”沈虞率先回了甘 殿内。 陈大人站在一旁也暗暗心惊,没想到皇上对这个新入 的女子这般看中,心想,估计再过不久,那闲置已久的后位恐怕就要名副其实了。 裴義之领着陈大人进了甘 殿,两人坐在殿外商谈阅兵之事。 沈虞早已经进了室内,此时室内并无 人,她故意坐在屏风旁的座椅上,这里离外间是最近的,可以清楚的听见外头的对话。 “皇上,柴将军从黎池调入了十万 兵入长安,城外军营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皇上阅兵点将了。另外,兵器、粮草、马匹都已准备好,尤其是马匹,皆是从西域引进的最好的战马,届时还请皇上前往查验。” “好,陈 卿辛苦了。” “皇上,臣今 匆匆前来,还有一事需请示。” “何事?”ZMINg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