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何远睁开。 打开微信找到另一个联系人。 “苒苒,在不。” “我在工位上,等会儿,我下楼。”对方飞速回道。 何远他们办公的场地,是在八层。 整栋写字楼,有十来层都是他们公司的。 北京有 烟令,写字楼又是无烟办公楼,平时要 个烟都得坐电梯到楼下去。 很快,微信里传来一条语音:“怎么了小远,突然找我。” 苒苒是何远以前的同事,关系比较好,平时经常一起 烟聊天什么的。 别看她叫何远“小远”,她其实也就比何远大一岁而已,是个90后的小御姐。 何远没应这个玩笑,他道:“今天一个内容方来找我,说公司不搭理人家,我就问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不知道?”苒苒语气很惊讶。 “知道什么?”何远有些奇怪,听苒苒的语气,好像他应该知道似的。 他之前因为脑瘤的事儿,心灰意冷,在家枯坐等死,对外面的事情 本不 兴趣。 再说,他都离开公司这么久了,谁会有闲心去关注那些破事儿? “哦,没啥,就前阵子客户端被封了呗。”苒苒含糊不清道。 何远听到打火机的声音,还有风的呼啸声。 苒苒应该在楼下 烟。 “客户端被封了?那收入不是大跌?”何远道。 “嗯哼~”苒苒吐了口气,何远甚至能想象到她吐烟气的样子。 何远所在的部门,属于总公司旗下的一个大部门。 不过他们一直都想独立出来,也在董事会上通过了提案,将会在近两年完成拆分。 何远进去的时候,上面就一直在聊这个事儿。 除了给他们描绘前景,灌 汤外,还给他们许诺了股份。 不过何远对这件事儿并不在意。 之前的几个公司,也都许诺过要给他股份,从几百万到上千万的都有。 不过就是张空头支票而已。 不能兑现的股份,跟擦 股的纸没什么两样。 何远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其实何远经历的几个公司,都存在相似的问题。 那就是过度依赖某个渠道的 量变现。 而这一次依赖的,就是大网 量的输送。 如果从总公司 离出来,那从财务的角度上来说,业务收入就分属两个公司,其中 量的成本需要重新计算。 而从业务的角度上来说,你一个独立出来的公司,主要的销售平台还挂在总公司大网旗下。你想要做个技术优化,都还需要大网配合排期。 不仅是周期太漫长了,还充 了不可控 。 而且大网的量一直在下降,等到公司独立出来,大网为了业绩控制 量输送怎么办?那业务不是一下子死了? 所以何远一直提议,既然公司想要拆分,那就赶紧建立一套自己的体系,把 量截下来。 但是这个工作量太大, 程太麻烦了,所以上面虽然很认可这个观点,但一直没有实际行动。 就那么一直耽搁下来。 大网的 量,占据整个业务体系,九成以上的收入。 其中客户端的 量,占据了将近一半。 现在客户端被封了,哪怕只是被封了几天,损失都不可估量。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何远有些不明白。 自己早就说过这件事儿。 不能太过于依赖别人,自己的业务要抓在自己手里。 现在 断了,没收入了,人傻了。 怪谁? 再说了,何远都离职半年了。 他们做的好,还是做的差,都跟自己没关系了,怎么又扯上他了? “还能怎么着,kpi完不成,互相扔锅呗。”苒苒道。 “那也扔不到我头上啊,我这都走了快半年了。”何远道。 “人家都是一 绳上的蚂蚱,扔给谁啊,你这个走了半年的人,不正好拿来背锅吗。”苒苒道。 她这么一说,何远立马懂了。 “说说,啥情况。”何远道,他想听听,这上面是怎么 作的。 “还能什么情况,说现在的体制,都是你在位置上的时候搞的,给他们留了很多坑,现在都填不上。一直在跟财务哭,说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也是受害的,要求调低kpi。”苒苒冷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玩儿了,走的人又不会说话。” “那还确实 有意思的。”何远也笑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对了,我刚问了下小萌,她好像已经离职了。” “你走之后,你招的那几个人基本都赶走了。” “他们不要业绩了?” “领导的想法,谁知道呢?”苒苒 不在乎道。 “而且……” 苒苒又开口,何远竖起耳朵听。 “我听有人在传,说你在公司的时候,利用职权,在外面搞什么事情,赚了不少。还说你招小萌进来,就是看人家漂亮,把人家给潜了。反正就那个意思吧,怎么 的怎么来。” “搞外快?潜规则?”何远挑了挑眉 ,“他们也说得出口?” “谁在意呢,反正背一点也是背,背多点也是背。”苒苒道。 “不过我没懂,他们这么搞,领导也会被问责的吧。” “这有什么懂不懂的,要是你的问题,人家顶多背个识人不清,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嘛,他们也是受害者呀。要是因为战略出错,完不成kpi,那就是能力不行。识人不清和能力不行,换你,你背哪个?” “……” “再说了,人家及时将你劝退,避免公司进一步遭受损失。真要说起来,人家不但没错,相反还很有眼光呢。” “还是你懂。” 何远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过去。 “在这个破公司呆五六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啊。”苒苒道。 “我就还是第一次见,瞧瞧别人,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人家是大领导了。”何远 慨。 “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要不回来再见识见识?” “算了吧,那地方太危险,我这小身板儿吃不消。” “你不会还在老家吧?” “不然呢?” “啥时候回北京啊,你这都休息快小半年了,家里有矿?” “矿没有,不过房子倒是有几间,要不要来住住。” “不敢不敢,我这要一天两天不上班,下个月的伙食费都找不到了。对了,我看你朋友圈发的那个广告了,小伙子 的不错啊, 好看的。” “还成吧,啥时候过来玩,我办招待。” “土豪,说话就是不一样,大气。四川我早想去了,一直没机会,年底我看看还剩多少天年假,一起休了,到时候去你那边蹭吃蹭喝。” “   。” “行吧,那我上楼了,还有很多活儿没做呢。哦,对了,有人要问你的话,别说是我说的。” “知道。对了,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这种事儿,上面会信吗?” “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人家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再说了,你之前填前面的坑,不也填了不少吗,随随便便就能捞两个扔你头上。还记得那两个采购方案没,就是你一直反对,其他部门又催着要的那两个。花了四十多万,就做了几千收入,听说准备把这口锅扔你头上。没法,谁让系统 程过你手了,你就接着吧。” “谁扔的啊。” “谁接你位置谁扔的呗。” 挂断和苒苒的通话,何远躺在椅子上。 点了支烟,静静 着。 累。 真累。 刚才的惬意,完全消失无踪。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 口, 的他 不过气来。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何远自问,自己在公司里,算得上是兢兢业业。 业绩,算不上有多优秀,但也拿得出手。 为人处世上,不争不抢,称得上是与世无争。 但却摊上这么个破事儿。 想一想,要是自己没有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银行卡,和北京的大房子。 那么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这个行业圈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尤其是那些大公司,在招聘时,hr都会给前领导和同事打电话。随便谁透出来那么一点点 七八糟的消息,何远连面试都进不去。 哪怕何远凭借资历,能力,进了其他公司。 其他人一传,哦,这个人利用公司资源,在外面搞兼职。 老板怎么看他,下属怎么看他? 他如果在业务上提点意见,别人是不是要想,这个人是不是想从里面捞钱? 他如果想要做一些正常的人事调动,别人会不会想,他是不是又想要潜规则谁? 团队还带不带了? 业务,还做不做了? 想当初何远离开公司的时候,还有些不甘。 进去的时候那么雄心壮志,离开的时候虽然算不上灰头土脸,却带了不少遗憾。 虽然在考核里评了个a,但何远有些无颜以对。 那点成绩,何远几年前还在小公司的时候就做到了。 几年后,人成长了,公司也牛 了,结果做出来的东西居然差不多。 团队也是自己带的最差的一届,一个出成绩的都没有。 何远觉得自己很失败,特别的失败。 尤其是,自己推进的几个项目,眼看着就要有收获了,却半途而废。 何远心里也很难受。 可是,那些难受,那些不甘,那些自责。 现在统统化为冰冷。 这才是职场,这才是真正的职场。 过河拆桥,人走茶凉。 相比起来,何远以前所在的那些创业公司,都是在过家家。zMINg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