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龙气势更胜青龙,更带着青龙所未有的冷淡和决绝,与之盘旋相撞,十中有三能占胜场,相让场不过十中有一,白龙却无避其锋芒之意,纵落下风时也决不后退,反冲而上,将青龙倒 而退。 宁正 紧紧抿 ,只觉太 一突一突地跳。 这就是他觉得陆照旋难 最重要的原因了。她这人简直是个亡命之徒! 正常强者斗法时都不会畏惧,都懂得 难而上、气势迫人,但陆照旋何止是 难而上? 她简直是有命也要上,没命也要上,有进绝没有缓,更没有退,就好像这一合不占到上风她立马就会丢掉 命一般。 宁正 一直怀疑她若学了七煞剑经,早就成为全 洲有数的剑道高人了。 她永远这么咄咄 人,永远如此步步紧 ,永远这么擅长夺取优势。 七煞剑经的 妙便在于狠辣 人,如果气势反为对手 倒,那十分力便使不出七分,又重现数年前无数次斗法的场景。当时他还能以修为略占上风…… 不能让她这么下去了。 宁正 下定决心,摇手而振,那青龙呼啸一声,忽地一颤,首尾翻转,千风 云随其狂涌,青龙回首一摆,似张开巨口,朝白龙脖颈咬去。 白龙被其捉到一隙,卡在相生转换之时,腾挪变化不及,似就要饮恨! 然而就在青龙就要咬下之时,那白龙却在瞬间猛然摆首,反咬住青龙! 白虹飞涌,将青光层层削去,后者节节败退,渐消失在白虹中,宁正 狂 出一口血来,惊骇失 ,大叫道,“你怎么会乾坤一转?” 这是七煞剑经至高秘术,即使放在整个 洲也是剑道绝学! 陆照旋为什么会?她怎么可能会? 陆照旋凝视着他,说出她想说了数百年,却从未敢开口、更没机会开口的话,“看一眼就会了,也不难嘛。” 让她求索多年、苦寻多年,让她扼腕机缘之难、恨福缘之浅,让她痛恨散修身份、恨不得重新投胎的绝学,也不过如此。 大道同归,她是否已在归途? 白虹大涨,将青光尽数湮没,化为无尽浪 ,盖住宁正 , 水退去,唯有青天、白 、碎云。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是个美强惨。 第34章 索然无味,扁舟故人 陆照旋收了剑, 凝视长空,忽觉索然。 她曾无数次畅想大仇得报多么快活,把宁正 杀了该有多么解气, 这是她多年的动力之一,某些时候、比如在追杀中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这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力量源泉。 宁家、秦家,或者再加上谢家,构成了她数千年痛、恨、怨纠 ,让她于苦痛中疲惫, 又于苦痛中生出不甘。 她有无数个理由放弃,有无数次机会停留在过往,但路只有一条, 机会只有一次, 哪怕她稍微迟滞一刹,便不可能走下去。 但她还是走下去了。 她曾无比不甘甚至嫉恨宁正 ,为他的一帆风顺,为自己的道阻且长。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天生什么都有,而她每争取到一分, 便有人要从她手里抢走三分。 然而宁正 陨于她剑下。 就这么轻易的、毫无声息的,她大仇得报? 陆照旋唯觉索然。 报仇也许是世上投入最大而收获最小的事。那些亡命奔逃、 狈不堪、朝不保夕, 没人理解,也没人会同情,咬牙 过、侥幸生还后,没有人 接, 报仇之后,也没有人喝彩。 全是一个人的、微不足道的、湮没在红尘中的悲喜。 大仇得报,只觉一切皆空。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千载坚持没有意义, 更不意味着她该放下仇怨,去念诵“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对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痛不公平。 她千年坚持不是为了放下。 “我不原谅。”她低声说着,消失在天光里。 *** 宁家老祖遥遥而望,总觉心神不宁。 很久没有人在蕃城闹事了。在他记忆里,上次这么做的人,是那个曾经在宁家学道,最终杀了他们宁氏子、躲过追杀的女修。 那时她刚刚凝婴了,简直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径自回了蕃城翻江倒海。宁正 去拦她,哪里拦得住?她也不正面 锋,就是逮着机会给宁家搞破坏,最终扬长而去。 当时宁家正要争三大世家的某个机会,给她这么一闹便彻底吹了,让他好一阵恼火,恨不得把那女修给大卸八块。 然而更多时候,他对这个女修很惋惜。作为宁家老祖,他在乎的只有整个宁家的利益,某个不肖子弟对他来说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存在,如果可以用以换取一个元婴修士的亲近,他只会亲手把人剁了。 但世事奇妙便在于没有早知道。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天资奇差、福缘浅薄、凡俗出身的修士能在重重截杀下越战越勇,不仅没死,还一路走下去,最终凝婴。 对于 洲来说,世家出身的元婴很多,离了自家势力范围便没什么名声了。然而若是元婴散修,至少在附近一大片都是有名有姓有数的,因为他们非常稀奇。 似陆照旋这等,便更是声贯 洲,名传南北了,说一句“天下谁人不识君”也不为过。她接连为宁家、秦家甚至谢家追杀而不死的经历将她的经历染上了传奇 彩,而孤身盗取席家极品昆吾更为她戴上了不朽桂冠。 她的一切都为人津津乐道,为她赠上“任侠”之类的赏誉。在称颂传奇上,世家与散修竟诡异地重合了。 唯一没法凑热闹的,可能也就只有他们宁家这种传奇中的丑角。 宁家老祖猛地抬眸, 出不可置信之 。在他的 知中,一道 悉又陌生的气息正疾速飞来,让多年前的记忆猛然跳回脑海中。 当年也是这样,突兀的来袭,二话不说就动手的气势,她没想过和宁家和解。 只不过数百载过去,她远比当年要强! 她来了,宁正 呢? 他一闪身离开屋中,遥望着那疾速飞来的遁光转瞬而至,沉声道,“陆照旋,当年你杀我宁氏弟子,我们追杀你,你也反杀追杀者,纠 上千载,早无是非对错可言,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也不必把事情做绝吧?”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心里已有最坏的打算,“宁正 呢?” “我当然不会把事做绝。”陆照旋遥遥望着他,静静道,“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们在蕃城逍遥快活而已。” “没有宁家,还会有张家、李家,这个天下是世家的,你还不明白吗?”宁家老祖反问,“即使你不在蕃城,你这一生的经历也不会有太大差别,这就是世道。” “你能成为元婴,可你也撼动不了 洲的天!” 如果是化丹期的陆照旋,听到这些话可能痛苦不已,不愿也不能接受这一切。但她早已过了 惘的岁月。 她不是救世主,改不了 洲的格局,但她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我和张家、李家没有仇。”她平静地答道。 朔风伴着她的言语而起,剑光如虹,灵光如练,朝宁氏老祖卷去。 对元婴一劫的宁正 ,她需要认认真真地以剑道造诣决生死,然而对上已渐衰朽而未渡劫的宁氏老祖,她不必如此,只需以势 人,便如泰山之降,磅礴浩瀚,宁氏老祖只觉势无可挡,虽极力抵挡,也只能湮灭在瀚海波澜下。 遮蔽宁家上千年、曾经叱咤风云的宁氏老祖就这么陨落了! 蕃城,要变天了。 陆照旋神识一扫, 城鸦雀无声。 她也曾是噤声不敢言,唯有目含欣羡仰视的人,何时又成了被人仰视、让人噤若寒蝉的那个?站在这里,时隔千年实现夙愿,又是否有当年憧憬? 这一切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个,索然无味。 她最后望了她道途伊始之地,化为灵光消失在天边。 *** 清溪入湍江,波光如练, 水 蓝。 细雨绵绵中,一叶扁舟过垂虹,渔叟高歌,山水相和。 “这位朋友既赏 江水,何不去了遁光,来舟中一坐?”渔叟去了蓑笠,望江天仰面而笑,那细雨仿佛有情,不往他身上落,径自绕远了。 去了蓑笠,便见他堪称俊朗的容貌,浑不似个江上钓叟,换身衣冠便可摇身变作世家公子,翩翩而谈。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那渺渺落孤鸿的江天之际,竟传来一道悠远如溪风、清淡如湖月的应声,自远而至,灵光卷舒,化作一个气清神虚的女修,朝他微微颔首。 这女修容貌之胜,令渺渺 江都成了她的陪衬,任谁见了她这样的美人,纵不重皮相,总该略 怡然,然而渔夫见了她,脸 却微微一苦,那洒然微笑也渐消失了,“人在舟中坐,麻烦找上门。” “怎么说?”陆照旋神 淡然。 “你大张旗鼓杀了宁家两个元婴,早就传遍 洲了,现在秦家到处找你,你倒好像没事人。”渔夫冷淡道。 “他们找我,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知道他们想杀我,我就该自己送上门去让他们省点心?”陆照旋微微一笑,“更何况,纵我是麻烦,也是你自找的。” “你遁光跟了我三千里,说我自找麻烦?”渔夫冷笑。 “我也不打算为难你,我的事不会牵累到你的。”陆照旋平淡道,“我只是想来问问谢家……和谢镜怜。” “谢家能怎么样?”渔夫嗤笑,“三大世家,风风光光,你不会做着自己销声匿迹几十年,万年世家就能突然倒台了吧?” 几十年。 陆照旋一顿。 自她于孟 醒来之后, 打 算也就十七年,哪来的几十年?莫非算上了原身的那十八年?也就是说,她其实是自胎中转轮过一次,一直不记得前生事,直到陈守功那次才开启宿慧的吗? “几十年了啊……”她略带 慨,似在怅惘,“好似旦夕,真是时光匆匆。” 渔夫以为她意有所指,“你若真聪明,就不该再掺和这事。谢镜怜若还活着,也定不会喜 你与谢家纠 。你本是局外人,何必趟浑水呢?” “若是谢镜怜,绝不会对我说这话。”陆照旋淡淡道,“我与谢家恩怨确起自谢镜怜之死,但在数百年你死我活里,已与她无关。纵我与谢镜怜反目成仇,谢家也还是我的敌人。”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机缘侥幸过了雷劫,让你莫名其妙自信。你不过元婴一劫修为,自己还背着秦家和席家的恩怨,就敢大言不惭与谢家你死我活了。”渔夫冷冷道,“你不要以为我们都和谢家有仇,就以为我会帮你。” “我记得几百年前,谢镜怜刚死,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对我说过这话。”陆照旋微微一笑,“只不过那时候你说的是‘元婴一劫’还是‘化丹’,‘席家’还是‘宁家’。” “你确实比我想象中走得远。”渔夫神 冷淡,“但我已是元婴三劫,在谢家面前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更何况你呢?” 陆照旋凝视着他,笑容微妙,渔夫蹙眉,“你笑什么?” “你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什么吗?”她轻声道,“在我眼里,你们这些人都是道旁枯骨。” 渔夫 出厌恶而难以忍受的神情,“若不是看在谢镜怜的份上,我早就杀了你这等狂妄之徒。” “若你与谢镜怜没有兄妹之情,我也不会同你说这话。”陆照旋轻叹。 这不是狂妄,是规劝。 这世上,不争则死,她是,谢镜怜是,宁正 是,人皆如是。 “他们来了。”陆照旋忽地抬起头,望向天边。zMIng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