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乏力。 师爷举起手中的纸,上面写了一百两。 妙玲在被提拔到姜夫人身边后,也学了几个简单的字,至少,银票上的字还是认识的。看清楚纸上的数目,她当时就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周虎。 那眼神似乎在说,就凭你也配要一百两? 周虎看出来了她的意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身为花楼东家, 进斗金,区区十两银子如何驱使得动他? “数目对不上,你二人肯定有一人说了谎。或是你们两人都说的谎话。”大人面 沉冷:“这是公堂,事关人命和冤屈,容不得你们如此糊 。”他一拍惊堂木,声音很沉似乎敲在了众人心上:“本官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一次,两人都写了一百两。 大人这才 意,看向了姜夫人:“姜陈氏,你如何解释?” 姜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自己 罪,只再次强调:“肯定是有人收买了丫鬟想污蔑我。” 大人沉 了下:“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姜夫人本来想说是内宅私斗,这种事情谁家都有,丢脸归丢脸,只要能让自己 身,怎么样都成 。可话到嘴边,她看到了对面坐在案桌后面事不关己一般的年轻女子,到了嘴边的话就改了口:“是李幽兰。” 她振振有词:“她记恨我让她冲喜,背负克夫的名声。” 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攀咬,果真是记吃不记打。秦秋婉出声问:“姜夫人,到底婆媳一场,你这么张口就来,令公子在九泉之下,怕是不会安心投胎。” 听到这句,姜夫人恍然惊醒。 方才周虎的忌惮让她忘记了,在这个公堂上,还有人不怕掀开她儿子还活着的真相。 想到此,姜夫人急忙改口:“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我娘家弟媳,她长年看我不顺眼,之前还想与我结亲,被我拒绝之后,一直怀恨在心,每次看到我都没有好脸 。” 接下来,她列举了不少和娘家弟媳多年以来的那些恩怨。 当陈夫人被请到公堂上时,是有些蒙的。听到大姑子指认她蓄意陷害,更是一脸茫然。 “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有些龃龉,何至于此?”陈夫人反应过来后,慌得跪了下去:“求大人明察。” 事实上,陈夫人身上没有丝毫疑点,她最近为了女儿的婚事,焦头烂额,整 都在外奔波, 没空做这些事。 不是陈夫人,那就是姜夫人撒了谎,绕了这么一个大圈,耽搁了大半 ,就因为她胡说八道。大人动了真怒,即可就要用刑。 姜老爷也在堂中,一开始还面 焦灼,后来就事不关己。眼看姜夫人要被用刑,他也丝毫不担忧。如果 子真的品行有瑕,那就只能换一个了。总之,不能让家里的妇人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和姜府的好名声。 姜夫人眼神哀求看向自家男人,见他不止不帮忙,反而还避开她的视线,一颗心顿时就凉透了,甚至还隐隐作痛。 看到边上有人准备杖刑所用的物什,姜夫人急忙求饶。 大人一声令下,她还是被拉平躺在地上,紧接着就挨了两下。姜夫人差点痛得昏过去,好容易找着自己的声音后急忙大喊:“我招!” 身后的板子没停,姜夫人怕自己被打死,再一次大喊:“是我让丫鬟去找的人,我认错了。大人千万别打了……求您了……” 招就好办了。 姜夫人不敢耍诈,就怕大人追问大儿子的事,说话时着重提及丫鬟和李幽兰对她的不尊重。 几人为了不招认出姜大公子,简直是煞费苦心。在所有人都说完了后,秦秋婉缓步上前:“大人明察,我与姜府之间确实有些恩怨掰扯清楚。最早要追溯到我进门时。” 听到这话,姜夫人霍然扭头看了过来。 一边的李氏也焦急不已。 要知道,当初李幽兰可是被她给灌了药送上花轿的,从头到尾,李幽兰都不知道有这门婚事的存在。 姜老爷眉梢微动:“楼夫人,今 牵扯的事情很多,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姜老爷不就怕我说出大公子还活着的事?”秦秋婉一本正经:“我也只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本来,你们不找我麻烦的话,我也没这么急。可姜夫人如此,实在太欺负人了,事情暴 还倒打一耙,说是我故意来找人揍自己后蓄意陷害于她……我外祖父是读书人,爹娘也识字。从小他们就教我做人要正直,不能冤枉别人,也不能被人冤枉。” 大人在听到她第一句话时就呆住了,余光瞥见底下好几个人脸上慌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是真的。 姜兴耀为何要诈死? 曾经倒是有人说过郊外踏青的野山坡上看到姜兴耀出现,可那也只是传言而已。迄今为止,再没有人听说过姜兴耀还活着的事,他闹这么多,图什么? 大人想不通,也就直接问了。 姜老爷心下慌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姜夫人来说,大儿子还活着是她最想要掩盖的秘密,如今被人这么大喇喇的翻出来,一时间也慌得六神无主。 李氏听到这番话,心里也着急,甚至还有点尘埃落定之 。李幽兰说到这里,肯定会只认她当初私自收下聘礼,后来又下药将她送上花轿的事。到了此刻,她简直恨不能把李幽兰的嘴给封起来。 大人在上,李氏不敢 动。 果不其然,就听年轻的女声继续道:“我姑母在我双亲离世后,将我接到家中教导,对此我很是 ,也暗自发誓要报答她的这份恩情。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专横的安排我的婚事。在我不知情的情形下,私自接了姜夫人的聘礼,大概是猜到我不会答应这样离谱的婚事,更是在婚期的前几 就给我下药,害我整 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等我清醒,已经坐在了花轿之中,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人领到了姜府。” “当时我察觉到自己在成亲……这种不明不白的婚事,我肯定是不答应的,正想掀了盖头拒绝,就得知大公子已死。”说到这里,秦秋婉似乎能对李幽兰当时的心境 同身受,心里格外难受:“我还未过门,就已经守了寡,这就是我的好姑母帮我定下的亲事。” 案子审了许久,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听到这里都觉得荒唐,低声议论纷纷。 李氏张口就要解释:“她自己答应的,不是我强迫,也不是我私自定下,求大人明察。” 到了此刻,再多的解释也只是狡辩而已。 因为秦秋婉说的就是事实,李氏既然做了,就不可能不 出疑点。她自己不肯招认,汪老爷则直接推说自己不知道。大人沉 半晌,将大牢中的汪家兄弟请了出来。 对于李氏来说,这倒是意外之喜,多 不见儿子,甚是想念。 可她没想到,母子见面的第一句话,是汪家兄弟异口同声:“是母亲私自定亲,表妹不知情!” 第571章 最后一个原配 二十九 也不能怪汪家兄弟翻脸不认人。 早在两人被拎到公堂上之前, 就已经被衙差和看守告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两人若能把握住, 至少能少呆一年。 兄弟两人从小被宠着长大, 因为读书的缘故,家里的事从不让他们 手,两人自幼都没吃过苦。呆在大牢中的 子,每一息都是煎熬, 两人做梦都想出去。 能够提前出去, 二人自然是选择实话实说。 至于母亲会不会因此入罪……两人心里明白,有他们的供词,双亲大概都逃 不了。 但是, 二人也低声商量过,这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想要钙得毫无痕迹, 几乎没有可能。既然都已经闹到了公堂上, 还请他们作证,大人是一定要查个明白的, 便也有可能请别人做证。 左思右想之下, 这功劳与其给别人, 还不如他们自己收着。 李氏本以为这件事情一辈子也不会被人翻出来,没想到李幽兰今 发疯似的开始旧事重提,更没想到的是,两个孩子连丝毫考虑都没有直接就指认了她。 她心里失望之余, 又格外难受:“你们……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你们就这么对我?”她不想认罪, 又补充一句:“污蔑母亲,你们俩可真是好样的。老娘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就养出来你们俩这个玩意,简直就是喂不 的白眼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养你们长大。” 也是说,李氏的伤心又 了几层,她几乎是涕泪横 地质问:“为了你们,我天天跟你们父亲闹,多年夫 情分早已消磨殆尽……他如今看了我就烦,你们对得起我吗?” 面对母亲的指责,兄弟俩低下了头。 李氏见状,再接再厉:“当初的婚事明明就是幽兰自己答应的,聘礼都是她自己收着的。她哪里不知情?你们不能伙同外人欺负你娘啊,我在半生,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如此,对得起我么?”她泪水涟涟,几乎跪不住,一副被儿子背叛后难以接受的模样,闻着伤心,见者 泪。 这不,门口围观的人中已经有人指责三个孩子的忘恩负义。 李幽兰也在其中。 姜家夫 也不想承认自家娶进门的儿媳是哄骗而来,这样的名声传出,对姜府到底不美。 姜老爷今 在公堂上很少说话,此时也忍不住了:“我姜府娶媳,哪怕只是为冲喜,也多的是人家愿意。选中你们汪家结亲,也是你们尽力争取,从来都不曾勉强过谁。当然,孩子最终还是去了,冲喜的目的未达成,我们谁都不想要这样的后果。但事情已经发生,总要想解决之法。李姑娘当初在我儿还未下葬之时就想离开,我们几番挽留,才让她留下送了我儿一程,当初为此,我 子好像还给了她不少银子。” “后来我儿刚刚入土,她就迫不及待拿着自己的嫁妆离开,我们也未曾为难,好生生把人送走。也算是好聚好散。”他一脸愤怒:“我也不知道为何事隔几个月之后,她会重新提及此事,还话里话外都是我姜府对不起她。” “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我反正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回 见识到脸皮这么厚的人。”秦秋婉将当初自己一进门就不承认这门亲事,到后来姜夫人给重金请她送灵原原本本说了,末了道:“我本就是在昏昏沉沉,中上的花轿,又未成礼,就算说破大天去,我也不是大公子的未亡人,本就不该送灵,夫人许诺重金,我并不是贪图银子,而是发现了大公子之死有异,想要跟着去瞧一瞧。果不其然,棺木在门口摔开,里面 没有大公子的尸骨。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尸骨被人偷走,可后来我听说有人在郊外看到了大公子,亲自前去确认那个人就是他!” 说到这里,秦秋婉 脸悲愤,大吼着质问:“既然不是真的病重,为何要找人冲喜?如果他是真病,竟然活过来了,为何不告知世人?你们所有人都是看我一个孤女好欺负么?” 大人看着她悲愤的神情,半晌才道:“此事我会彻查。”他看向衙差:“去把姜府的所有人都带到这里,记得把他们各自分开关押,本官会找人一一审问。” 竟然是要查姜兴耀之死! 姜家夫 当即变了脸 :“我儿已入土为安,不是李幽兰说的那样,不需要细查。” 大人面 严肃:“既然有冤,本官就会尽力查清。如此,才不枉皇上对本官的信任。” 夫 俩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到公堂上之前,姜家夫 还 有底气。可自从到了这里,事情都不由他们控制,简直越扯越远。 姜兴耀还活着的事确实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知道,可身边的下人也知,就如妙玲一般,他们不一定能守口如瓶。再说,周虎还在呢,这也是个知道内情的。 再查下去,姜家人无论里子还是面子都要丢光了,姜夫人兴许还要被入罪。 正如夫 俩猜测的那样,一开始,两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死扛着没说,周虎也死扛着,不过,大人几板子下去,姜夫人身边的丫鬟最先受不住招认,其余人慌着戴罪立功,几乎是抢着招认。 于是,姜兴耀是如何在众人面前装死被放入棺木,又是何时从棺木中出来悄悄从后门离开,又在郊外住了几个月,又是何时离开的府城,全都被几个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掰扯了个清楚明白。 姜家夫 一脸麻木。 到了此刻,他们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了。不过,两人心里都一个想法,李幽兰就是姜府的克星,当初就不该招惹她。 姜老爷心里难免迁怒,当初冲喜的事是姜夫人定的,人选也是她挑的,结果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些事情无论搁谁身上,大概都会生她的气。 这办的都是什么事? 姜夫人也冤枉,她知道冲喜的人选不能 来,一个 不好就会暴 儿子还活着的事。都是往低了选,好不容易才在府城里寻着一个乡下长大刚来城里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谁知道这丫头这么厉害? 简直比城里的这些姑娘还要灵 ,姜夫人很怀疑,她要是在城内随便挑一个,搞不好人家现在还老老实实的在姜府守寡呢! 天意 人,非人力可挽回。 姜夫人认为,碰上李幽兰,是姜府命里该有此一劫。 姜老爷怨其夫人,也怨自己对家里的事太松懈。姜夫人则在抱怨老天。 另一边,周虎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大人也没想到,一件案子竟然牵扯出这许多事来。 事情堆到了一起,看起来又杂又 ,得一件一件来。最开始牵扯的是姜陈氏指使打手劫掠秀才夫 。此事姜夫人辩无可辩,受不了板子,也已经画了押。 周虎也主动承认了自己牵线搭桥的事,所以,当即判了他两年。妙玲的罪名重些,但大人也依言从轻发落了的。 至于姜夫人,还有案子没查清楚,到时候一起定罪。 于周虎来说,只是两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他一口气还没吐完,就听那旁听的苦主闲闲道:“周虎,你不解释为何知道姜大公子还活着的事么?” 周虎:“……”这怎么能说?zming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