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疑惑的看她一眼,不过还是伸手将方子接了过来。 他不是大夫,当然不能一下子就看出其中有什么不同,不过他转念一想,眯了眯眼只盯着方子上面“朱砂”那味药材,立时发觉后面所写的份量很明显是一钱。 “大夫,将你手里的方子也让我看看。”若是这会,张宁还看不出端睨来,他就白瞎一双眼了。 大夫将方子递给他,张宁将左右两张方子仔细一对比,然后,脸 复杂得难以言说了。 两张方子,除了朱砂用量不同之外,所有用药都一样,就是字迹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张宁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纪媛,“这是?” 纪媛纪媛先掠了眼已经认定她为“害人凶手”的张致,才看着张宁,淡淡道,“这是我每次开了方子之后都会原样眷抄下来的方子。” 闻言,张宁的脸 更加沉得难看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方子,“每次?” 纪媛点头,“这是习惯,其实很多大夫都有这样的习惯。” 张宁又皱眉看着她,“纪大夫能否解释一下,这两张方子为什么会有差别?” 纪媛叹了口气,她不相信张宁看不出来,让她给个解释,就是心里难以接受而已。 “大公子可以认真看一下那张方子上朱砂份量的贰字,跟另外一张方子上有贰字的是否尽相同。” 张宁经她提醒,低头认真一看,果然看出些微差别来。 另外一张方子所用到贰字之处,其实是少了一点的,可朱砂贰钱那张方子上的贰字,却分明极规矩明皙工整而书。 若不是认真比较,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区别。 可这两张方子其他字迹皆一模一样,维独这个贰字……。 张宁脸 大变,君莫问脸 也变了变。 按照纪媛这意思推测下来,就是张广的药方给人独独篡改了朱砂用量。 张致瞧见他们两人脸 不对,忽然一阵风般走近张宁跟前,没有抢方子,但凑近脑袋瞪大眼珠去看两者区别。 只一瞥,随即盯着纪媛愤怒冷哼,“我看不出这个字有什么明显区别,分明就是心虚狡辩。” 君莫问看了眼张致,低声唤道,“二哥!” 张宁皱了皱眉,“我相信纪大夫,因为她没有动机。” 有张宁这句话就够了。 君莫问暗下松口气,纪媛轻轻握了握拳头,冷清眸子里也微微松泛了些。 “小妹,你送纪大夫一程。” 君莫问对张宁点了点头,既然证明纪媛清白,接下来的事就是张家的事,确实该让纪媛离开的。 待君莫问与纪媛一出了屋子,张致立即不 道,“大哥,就凭一张方子你就相信那个女人没有害三弟,是不是太过轻率了?” 张宁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冷淡道,“我相信小妹。” 张致一噎,想起自家小妹的本事,就是父亲都赞许有加,他能反驳吗? “那三弟的事怎么办?就这样算了?”张致低头,看见张广死不瞑目的模样,心里一痛,眼泪差点又滚了下来。 张宁闭了闭眼睛,叹口气道,“不,我会将害三弟的人揪出来的。” 接下来,就是 办张广的丧事了。 因为张广死得实在不光彩,张宁并没有为他大办丧事。 张广一死,君莫问也没有再理会安如沁了,没有再拿安如沁当试验品的需要,她便将安如沁又丢回原来的院子去。 张广的灵堂,是张宁亲手负责搭建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尽到一个兄长责任,愧负了父亲对他的寄托。 “大哥,”一身缟素的君莫问也在灵堂里帮忙,看着神情悲伤的张宁,眉目有了些迟疑。 张宁看她一眼,“小妹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君莫问看了看眼前一片雪白的灵堂,神 黯然,“我……大哥,不如让安如沁来灵堂为三哥守孝吧。” 张广生前没有娶 生子,只因为特殊情况将安如沁当妾侍接回府里小院养着。 张致从门口走进来,正巧听到这话,当即点头附和,“小妹说得对,请大哥同意让安如沁来灵堂为三弟守孝。” 张宁与君莫问齐齐扭头望着他,张致古铜 脸庞除了悲伤,还涌起淡淡忿怨。 “三弟的死跟安如沁那个女人 不了关系,守完孝之后,请大哥让那个女人到地下继续侍候三弟,免得三弟孤单。” 这是要让安如沁给张广殉葬! 君莫问惊了惊,看了眼默然不语的张宁,白着脸吃力的问道,“大哥同意二哥的提议?” 张宁沉痛的目光缓缓从君莫问脸上划过,最后停要张致不掩怨愤悲伤的脸上,点头道,“若没有安如沁从中作梗,三弟肯定不会英年早逝,横竖她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价值,还不如到时一起下去陪着三弟,也算全了三弟往昔待她的情义。” 几句话商量下来,算是定了安如沁最后去处。 “小姐小姐……”一个丫环蹑手蹑脚避开众人,惊惶的往一个偏僻小院跑去。 那个方向,只有安如沁一个人住着。 虽然当初张广接安如沁入府是因为她怀了身孕,可到底那孩子没有呱呱坠地,所以安如沁连个正式的名份都没有。 她的丫环自始至终只能按照未出嫁的习惯称呼她。 门“呯”的一声被丫环撞开,在屋子里木然靠在墙边椅子坐着的安如沁转过眼珠扫她一眼。 黯淡无光的眼眸连一丝生气都没有,此刻的安如沁就如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一样。 丫环跌跌撞撞扑进来,被她空 瘆人的目光一扫,登时止住了脚步。 垂下头,战战兢兢禀道,“小姐,奴婢打听到消息,二公子……要你为三公子守灵,之后、之后就让你为他殉葬。” 安如沁一个冰冷得仿佛来自万丈深渊的眼神斜睨过去,丫环被她眼光一扫,立时 灵灵打了个寒颤。咬着 哆嗦了一下,却不得不大着胆子劝道,“小姐小姐,你……你赶紧逃吧,要是晚了,就再也离不开张府了。” “逃?”安如沁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游魂似的眼神看得丫环心里发 。 不过她只是一瞥,便又收回视线垂下头默默想着心事。 丫环茫然,半晌,继续大着胆子劝道,“小姐,奴婢虽然不能断定这事是真是假,可这万一是真的呢?” 小姐 命到时就留在这了。 小姐赌不起啊。 安如沁又看她一眼,似哭似笑的声音喃喃道,“是啊,万一是真的呢……” 她自然不敢赌,万一输了她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其他。 丫环见她神 似有松动,想了想,又轻声道,“小姐还是趁早作打算吧。” 真要逃,就要抓紧时间。 “府里现在都在忙三公子的丧事,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小姐……。”想要逃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安如沁漠然扫她一眼,“冬梅,你对我可真忠心。” 如此努力鼓动她逃出张府,就不怕到时张宁他们找不到人拿这丫环顶数? 冬梅微微抬头,眼眶 润,眼底泛出淡淡悲伤,“奴婢的命是小姐救回来的,奴婢做牛做马都不足报答小姐恩情。” 所以,忠心是她必须的。 如果、如果大公子他们到时真要迁怒,她这条命就算还给小姐了。 安如沁看她一眼,低低叹了口气,也不知想到什么,竟默然垂眸再不言语。 半个时辰后,进出张府的下人逐渐多了起来。 安如沁在张府住了那么久,自然 悉张府的地形。与她的丫环冬梅 换了身份,这会趁着守门的人不察,低着头混在采买的人群里悄悄出了张府。 出了张府,她先是谨慎的在街上绕了几个圈,确定身后无人跟踪,这才改了装束径直往一处人来人往龙蛇混杂的胡同走去。 她已经按照要求完成任务,这会好不容易逃出张府,自然是准备隐姓埋名离开京城。 不过,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瞒过张家离开京城,凭她一人之力绝对不成。 看着胡同里龙蛇混杂的一家院子近在咫尺,安如沁悄悄松了口气。 在靠近那家屋檐外挂着两盏红灯笼的院子前,她还是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会,然后才突然加快脚步迅速到了门口。 两轻一重的叩开了门,便有人从一扇门里探出半个脑袋,看见是她,却是怔了怔, 着声音意外道,“怎么是你?” 安如沁眼角往四下飞掠,虽然确定没有人跟踪,却还是下意识 着声音,“是我,赶紧让我进去。” 老旧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些,安如沁十分迅速的闪身进去,小巧身影没入门内,那老旧大门便立时又紧紧关闭起来。 胡同外,仍旧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仿佛谁也没有留意刚才有个不起眼的年轻女子到过这里。 安如沁一进入院子,立时迫不及待道,“张广已经死了,什么时候安排我离开京城?” 放她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黝黑的眼底看不出半点喜怒。此刻闻言,静静打量了她一会,才道,“老规矩,你耐心的等等,确定没有问题之后马上就会安排你离开。”zMINg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