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张化当然不会多嘴问出来,不过他前半句留白够清楚。 楚离歌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 下意识的,他眸光动了动,薄 一启,便在张化期待的目光下冷淡道,“备礼。” 张化眼神亮了亮,立时欣喜的拖长了尾音 快应道,“哎,属下……。”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见楚离歌忽地抬眸眉心轻蹙,对他摆了摆手,冷淡道,“不必了。” 说完,他浑身都仿佛笼罩在莫名冰冷苍凉气息中,张化惊愕看过来,却见他已然淡漠的垂下长睫。 “主子?”张化担忧又茫然的看着他,对他突然情绪化的反复无常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离歌忽又道,“将小白带回来。” 张化一瞬眼珠瞪大,如果不是顾忌前面那人是他高贵清雅的主子,他一定忍不住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 如果不是他出现幻听,那一定是主子正在纠结什么难决之事。 看情形,问题还相当严重。 张化忍不住面 关切,圆脸笑容也淡了下去,“主子,发生什么事了?”这话问得逾矩,不过张化顾不得楚离歌责罚。不问清楚,他心头惶惶难安。 楚离歌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凝了凝,复又漠然道,“还是算了。” 张化差点被他的反复无常惊掉下巴。 眼前这个人还是说一不二的离王殿下吗?不会是别人冒充的吧? 朝令夕改这种事情居然有一天也会发生在主子身上,这太匪夷所思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张化直接担忧的看着楚离歌,加重了语气问道,“主子,你……没事吧?” 这话张化问得迟疑,因为外表上看,主子明显什么事情也没有;而且就他所知,主子最近也没有受过伤。 不是外表上能看得出来的伤害,那就是心理上了。 可主子明显只对慕姑娘的事反复无常,难道慕姑娘曾做出什么事伤害了主子? 想一想,张化又觉得可能 极微。 像主子这种经常十天半月也可以不开口说话只用眼睛与人 的人,慕姑娘不被他伤害就不错了,主子又怎么可能反过来被人伤害。 这世间,能够伤害主子的只有一个,除了那唯一一个,张化还真想不出有谁还有这份改天逆地的能耐。 越想,张化心里越担忧。 可楚离歌抬头对上他关怀担忧目光,除了冷冷淡淡一瞥之外,别说有句话,就连带点波动的目光也没有给张化。 张化知道自己从他这里问不出原因,只得领命默默退出书房。 正面问本尊问不出结果,不表示他不可以从其他途径旁敲侧击。 拿定主意,张化心中担忧才淡了淡。 楚离歌掠见他将房门关上,才缓缓抬头,似出神实则虚空茫然的望向窗外。 窗外天 已然昏暗下来,天幕漆黑,他眼前恍惚又回到了当晚在重元寺 地里面那排木屋看到的情景。 她一身紫衣轻盈倩笑在灶旁拿着锅铲纯 翻飞,另外一个他在旺旺灶火前慵懒含笑温柔凝望,她炒菜他 柴,画面温馨美好和乐融融。 楚离歌慢慢闭上眼睛,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按在了 口隐痛处。 他一个有明天没未来的人,一个连七情六 都没有资格拥有的人,凭什么对她过份关注,凭什么干涉她的生活轨迹。 他不能过正常人生活,但她能,他不该……。 夜在他绵长仿佛永远也不会退却的隐痛中,慢慢完全沉浸在难以辩物的墨黑之中。 “小姐,夫人昨晚又做噩梦了。”枫林居里,燕归看着走进赵紫悦寝室的少女,轻轻走到外间对她禀道,“下半夜夫人一直没睡,直到刚刚才睡着。” 慕晓枫看着忧心忡忡的燕归,也 不住蹙起了眉头,“娘亲喝了安神汤也没用?” 燕归摇了摇头,心疼道,“ 本一点作用也没有,就像固定了一样,夫人每晚一入睡必定会噩梦连连,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慕晓枫心一瞬揪紧起来,长期这样下来,红颜娇没将娘亲身体 垮,这恼人的噩梦倒先将人的 气神给败完了。 “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吧?”燕归恳求的看着少女,“再这样下去,夫人身体经不起啊。” 慕晓枫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大夫她不是没请,而是请了几个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至于药老?她倒是想请,就算用她的血 来利 她也想过,可问题是,这个时候那老头却忽然失踪了一样,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就在慕晓枫因赵紫悦受噩梦困扰 神衰弱,而担心得吃不下睡不香的时候,夏星沉忽然下了贴子约她到酒楼一品香用膳。 “绝对有惊喜?”慕晓枫反复看着贴子上特别重描出来的话,心中不 一动。 一品香位于城中最繁华地段,走的是达官贵人高端路线,京城中人无不以能到一品香用膳为荣。 虽然它价格高昂,偏偏因为这个更引得人们对它趋之若骛。 进一品香吃饭,竟变相成了有钱有面子抬高身份的标志之一。 慕晓枫进去的时候,大厅早就已经坐 了人,一眼望去就见宽敞大厅 本座无虚席。 她撇了撇嘴,看着这人 为患的大厅,不 有点怀疑自己前来赴约的决定是否正确。 夏星沉约她用膳,自然不会在人声哄哄的大厅;她一报出名号,立时就有伙计客气周到的将她引到夏星沉所订雅间。 慕晓枫顺着伙计推门的动作看进去,雅间果然布置得典雅别致不拘一格,很有自己的风格情调。 她暗下点了点头,难怪京城中人宁愿花大把银子都 争相到一品香吃饭了,就冲这格调这服务,这银子还真花得不冤枉。 “多 不见,慕姑娘果然越来越仪态万千了。”夏星沉一看见她,便含笑站了起来,亲自将她 进雅间落了座,“慕姑娘今 肯赏脸,在下真受宠若惊。” 少女淡淡掠他一眼,不怎么高兴的笑了笑,“还请右相收起应付你属下官员那套,小女受之有愧。” 嘴巴油腔滑调的,通常都不怎么牢靠。办一件实事,可胜过千百句空口虚无的白话。 脑海里,不知怎的蓦然就浮出了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潋滟容颜来。 夏星沉立即 出受伤的表情,笑容敛起,夸张的道,“慕姑娘,你有意入朝为官吗?” 不然为何忘记前事,改口称他官职。 慕晓枫淡淡瞥他一眼,皮笑 不笑道,“如果夏公子能开这先例,我倒有心一试。” 不是他先摆出那张让人不喜的风 热情亲近嘴脸,她又何必重提他官职说事。 她顿了顿,俏脸微微沉了沉,“如果这就是夏公子所谓的惊喜,我看这顿饭钱夏公子也可以省了。” 她可没兴趣在这听他耍嘴皮子,顺便跟她绕圈子。 “姑娘,”夏星沉脸 一正,嘴角自生风 的微微笑意一收,他严肃的看着她,“没人告诉你,着急上火对容颜不好吗?” 慕晓枫挑了挑眉,眸中恼意隐隐。 敢诅咒她生得老相?这家伙嫌活得不耐烦了! 眼睛一转,复又 出让人看不出喜怒的淡淡笑容来,“哦,看夏公子对姑娘种种忌讳深有研究,”她探目明晃晃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微 惋惜叹息一声,“可惜,真是可惜了。” 可惜他纵然生得清隽俊美,仍改变不了男儿身的事实。 夏星沉笑容微微一僵,这姑娘是讽刺他啰嗦话多?还是劝他干脆弃男从女算了? 他怎么突然觉得,不过短短数 不见,她嘴皮上功夫愈发见长了? 损起人来,简直文雅得让人 动落泪。 他很享受别人在他犀利言辞下吃瘪的乐趣,可不代表他成了吃瘪中一员,心里也乐意。 既然从口头上占不到她便宜,那就言归正传。 “慕姑娘,据闻令堂慕夫人近 噩梦连连,竟令群医束手无策,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少女飞快掠他一眼,他清隽俊美脸庞上,仍旧 漾着慵懒风 微微笑意,可这话题——她不 暗中生了重重警剔。 她笑了笑,也不直接回答他,只道,“传闻右相手段通天,知 天下,在小小京城眼皮底下,竟还有右……” 对上他漂亮眼睛用力投过来的坚持眼神,她耸了耸肩,识趣的改口,“还有夏公子不能确定的事情?” 这狡猾得跟狐狸一样的男人,明明就已经确定传闻属实才约她到此,还要用模棱两可的话刺探她。 真是——让人只惊难喜的男人。 夏星沉看见她眸中转过的狡黠又夹杂嫌弃的神 ,不 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慕姑娘大人大量,还是别跟在下一般见识珠锱必较了。” 少女笑意明媚,看他眼神却透出层层冷意,仿佛还无声哼了哼,才慢慢道,“夏公子 错了,区区不过一介女子,实在不敢当公子一声大人。” 大人者,官也。 口舌文章,右相夏星沉再次败北慕晓枫。 他忽然站起来,认认真真朝少女作了个揖,“慕姑娘别再讽刺我了,行吗?” 慕晓枫挑了挑眉,看着他含笑不语。 “今天约姑娘到此,”夏星沉坐下,姿态依旧慵懒风 ,可眼神却透着诚恳认真,“确实有事相商。”ZmINgR.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