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亦是颇为吃惊,只见天地煞气霎那间涌向花迟,血雾集聚如云,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他完全遮掩。 焚骨妖紧紧注视着他手里的断肠笔,见状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狂奔入阵法之中。 他面 苍白,捏诀时经脉中涌动着的煞气几近让他走火入魔。但他始终强撑着理智将最后一句法诀念完。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巨大无比的金印拔地而起,四面金光宛若铜墙铁壁,将焚骨妖牢牢困于其间。而他也因强行施此 术受到反噬,七窍 血。 “花迟!” 涟绛连忙上前扶住他,但手刚碰到他,便被他一把推开,“走!” 涟绛摇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弃他们于不顾的事情。 虽说这两人与他相 不深,但仅凭今 拼死相护,他便不该独自逃命为谋苟活。 眼看着止戈脸上的笑意如 水般退却,指弯微屈,神 愈渐变得 翳,涟绛上前挡到花迟面前,沉声道:“今 之事与他们无关,与你有仇之人是我,有什么冲我来便是。” 止戈捏诀的动作一顿,继而飞身落至他的身前,动作间 地停云花怒放,“你要是早些说这话,他们也不用受这些苦。” 涟绛扫视脚边湛蓝 的花朵,发现时间凝滞,花迟与玉佛静止不动后不由松了口气。 若能拖到魔骨寂灭,观御察觉动静赶来,花迟或许还有救。 他稍微抿 ,抬头看向空中久久僵持不下的两人,正 与止戈再做周旋,肩上便遽然作痛。 一支水化的长箭扎入他的肩骨,顶着他一路后退直至脊背撞上树干,将树梢的叶片震落。 来势汹汹的疼痛让涟绛眼前发黑。他咬紧牙,额角冷汗直 ,却仍旧抬眸注视着止戈,嘲讽道:“你就这点能耐么?” 止戈被他 怒,握着水箭的手顿时往上扼住他的喉咙,用力收紧,“涟绛,你该死。” 涟绛说不出话,窒息 一刻强过一刻。 但就在他濒死之际,止戈猛地松开了手。 涟绛失去支撑,踉跄着捂住脖颈跌倒在地,呛咳不止。 “就这么死了岂不便宜你?”止戈垂眼看着他,手里的酒壶缓缓显形,“看不到你求饶,那多没意思。” 涟绛心下一紧,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斟酒,转动着玉瓷杯残忍道:“这是醉花荫,它以悲杀人,食者轻则修为尽散,重则身销魂陨。涟绛,不如你来选一选,是先给玉佛喝呢,还是先给花迟。或者你喝,我姑且放了他们也成。” “既然你不选,”涟绛久未出声,止戈便轻啧一声,捏住花迟下巴 他张嘴,作势将醉花荫往他喉间灌,“那我便一个一个轮着来,正好比比看谁撑得更久一些。” 话音未落,涟绛扑身将酒夺下,仰头尽数灌入喉咙。 止戈微微一愣,随后愉悦地笑起来,“他们就对你那么重要吗?涟绛,你说要是观御知道你自寻死路,该有多失望,多难过。” 涟绛默不作声,嗓子被醉花荫灼得发疼,漫无边际的悲伤随着酒水 入身体,转眼间沉重如山的难过与失落便将他 得 不过气来。 那些曾经不起眼的、被遗忘的失望与悲伤卷土重来,被醉花荫放大数倍后加之他身。他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不受控制地想起母亲,想起阿姐,想起白三娘,以及背叛白三娘的廿四娘......他被迫想起很多人,离世的、活着的,每一个身影都在被狂风侵蚀,都在离他而去。 他求他们留下来,但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包括观御。 他们都离开了他,留他孤身一人站在茫茫大漠之中,四下空旷寂静,飞鸟绝迹。 不......不对...... 他摇摇头,想将这难以接受的画面抛出识海。 观御说会回来的。他想,观御没有抛弃他,这都是醉花荫的把戏。 “观御不要你了,”他正挣扎着,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他与 似旧同归于尽,早就离开你了,你还在等什么?现在再不去找他,他可就连奈何桥都不等你一起走了。” “他没死......没有......”涟绛捂着耳朵呢喃出声,手腕上一道又一道血痕凭空出现,而他无所察觉。 “你说过要永远和他在一起,难道你忘了吗?还是说,你想食言,想另寻新 ,想背叛他......涟绛,他还在桥边等你,你再不去可就晚了。” “没有......”涟绛蜷起身子,摇着头咬住拇指喃喃自语,“他要我等他......我答应过他的,要等他,等他......” 耳边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涟绛,你不 他,你骗了他。” “没有!”涟绛矢口否认,他的双眼渐渐变得猩红,鲜血混着眼泪从眼角滑落,颈上数条血痕 错,触目惊心。 “你有!你若是 他,就该去殉情,该早 去奈河边寻他。” 涟绛大口 着气,浓烈的悲伤漫过每一寸脉络,而后将心脏紧紧包裹住,一丝 隙都未留下。他慢慢地妥协,顺从地想或许观御真的在奈河边等他,他应该早些去找观御。 止戈冷眼看着他苦苦挣扎,心里的快意愈加攀升,但离顶峰始终差着一段距离。 涟绛已经痛不 生,意识不清地伸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甚至不用怀疑,若是现在有人给他一把刀,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刎颈自尽。 但止戈仍旧觉得不够。 涟绛害他受尽人世八苦,害他险些命丧蛮荒之境。若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琢磨片刻,蹲下身拽开涟绛的手,用匕首划开他的手指将筋脉 出。 涟绛刹那间痛到蜷曲,挣扎着想要 出手,但无济于事。 识海中醉花荫不停地作祟,折磨着他让他想起一生痛极伤极之事,威 利 着让他自尽。识海之外止戈残酷地 出他的筋骨,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而在这涟绛痛不 生的一刹那,天际两族 战之处,观御心口蓦地一疼。 他举起承妄剑挡住 似旧挥斩而来的剑光,皱着眉往 口摸去,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 着一条红线。 “ 引,” 似旧看着他手里的红线, 目嘲讽,“府青,看来你这辈子还跟上一世一样窝囊,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  引入体,则死的那一方,亦或是强行扯断 引的那一方会被众生遗忘。 观御攥着红线一端,双手难以控制地发颤——涟绛,你休想。 他捏诀烧毁 引,红线末端的火焰一直灼烧到心上,剧痛难忍。 他想回去找涟绛,但他不能退,他的身后是三界众生。他仍旧忍着这剧痛起身,挥剑再次与 似旧 手。 涟绛有一瞬间的清醒,心口处被灼烧的疼让他难以遏制地痛 出声。他气若游丝,浑身血汗淋漓,脸 煞白,很快又被醉花荫拖入无底的深渊。 可是这仍然没有让止戈觉得 意。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上的鲜血,须臾,探手往涟绛因为痛苦而紧闭的双眼上摸去,剜去了那双琥珀 的眼睛。 止戈将血淋淋的眼珠扔到一旁,见涟绛捂着眼睛浑身发抖,仍未气绝,便冷笑一声,以箭镞剖出了他仅剩的半颗心。 心脏离体,涟绛终得解 。 第162章 清醒 这一战最终以观御封印 似旧告终。 他借涟绛给他的灵玉将 似旧封印,而灵玉也因此四分五裂,落入人间不知所踪。 众神 呼雀跃,便是连玄柳,都对观御 出了 意而欣 的笑容。 失魂落魄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观御一人。 他带着一身血污跌跌撞撞地回到缥缈山,院子外站 了人,而院中火光明灭,余烬纷飞。 “殿下。”云沉双眼 润,自责与愧疚将他淹没。 似旧重返人世的消息传开,他便与扶缈连忙往缥缈山赶,但终归是来迟了一步。昨 他与扶缈不该离开的,若是不走,或许涟绛便不会遭此毒手。 花迟与玉佛倚坐在树下,神情自责,重伤难行。 止戈确实放过了他们,但他们一人怨气入体,一人遍体鳞伤,备受折磨。 观御怔怔望着眼前快要烧尽的大火,身上负伤的疼竟比不上心中半分。 他答应涟绛会回来,他做到了。 但涟绛没有等他。 他极其缓慢地眨眼,一滴眼泪就那么轻易地掉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谁杀的他?”他问。 花迟与玉佛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如今观御重伤在身,若是贸然去寻止戈,只怕结果并不如愿,他们并不想让观御涉险,涟绛必也不想。 可观御瞥见角落里蓝 的停云花瓣,心下了然,“止戈。” 他攥紧承妄剑,转身往九重天去。 “府青。”扶缈拦住他,继而从花迟怀中捧出一团像云一般洁白无瑕的光团,以及紧抱着这光团不放的纸人,放到他的掌心中,“现在去死界,还能送涟绛入轮回。若再晚些,只怕连这最后的执念都要散了。” 观御垂眸望着掌心里小小的一团白 ,沉默须臾终是收起承妄剑,直奔奈河边去。 渐渐熄灭的火光之中,扶缈望着观御离去的身影反复叹息。 他身为天道,却参不透因果。他承女娲所愿,年复一年地守着三界,但不参与其间。唯独这次,他于心不忍, 手其中,但最终落得的结果似乎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若 似旧当真死了,三界的劫便也得以化解,厌岁便该羽化成仙。 但厌岁并未登仙神之位。 扶缈找过厌岁,问 后三界该何去何从,问这劫究竟该如何解,但这些问题的答案从来都无人知晓。便是连厌岁自己,看见千年万年以后的事情都不再敢笃定所见即真实。 因果轮转间,终归有太多变数。 扶缈不 开始怀疑自己曾作出的选择,心想或许当初不该让云沉点醒涟绛,更不该让涟绛去那虚无之境,讨得万年伤痛。 他去了女娲神庙,跪坐蒲团之上, 脸沧桑疲惫。 他问女娲道:“此劫何解?” 女娲低眉敛目,含笑不语。他静坐良久,求了签文,终于了悟一星半点——不破不立。 他曾与涟绛说过的话,不破不立。彼时他尚不知此话何意,因为那是女娲避世前留给他的话,他只是原封不动地说与涟绛,而今终有了悟。 另一边,观御以九转红莲咒强行送涟绛入轮回。 他用聚浪割下半个神魂,将它置于轮回路上,守着涟绛一遍又一遍地走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去往人间。 那之后他已经快要撑不住身体,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只身一人去了九重天。 他一剑刺穿了止戈 膛, 止戈饮下醉花荫。 涟绛所受的苦,他要止戈一一偿还。 但无人告诉他,止戈不仅让涟绛喝下了醉花荫,还挑断了他的筋骨,剜去他的心脏和眼睛,最后放火烧毁他的尸身。 他用聚浪割开止戈的喉咙,可是就在止戈奄奄一息之时,众神慌忙赶到,将他阻拦。 玄柳说他残害手足,罪不可恕,但他又斩杀魔骨,功不可没,所以最后功过相抵,无赏无罚。zMiNgr.cOM |